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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域超過她，所以對於那些東西只要淺嘗輒止就好，反而要在謝欣的短板上下足功夫，彌補她的短處，這樣自己才會永遠被需要，這種互補的生活方式才是真正的天衣無縫。
這頓飯吃的輕松，雖然這種氣氛大大出乎謝欣的意料，明明是父親的生日，但是大家對於父親都是識相的絕口不提。
葛思先把謝欣送回家，之後才去了公司，謝欣一脫衣服，就發現掉出來的名片，對了，差點忘記了那個史密斯。
這個人也真是奇怪，都那麽大歲數了，還跑到中國幹什麽？就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緬懷？
撥通了史密斯先生的電話，既然對方會熟練的運用漢語，自己也就不用炫耀自己的英語有多麽爐火純青了。“嘟嘟”了好幾聲，對方才慢悠悠的接了電話，“hello？”史密斯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滄桑的味道，很難想象，這個人在二十多年前居然是一個活躍的投機商人。
“您好，史密斯先生，我是顧惜墨。”
“惜墨小姐，你好啊，沒想到今天會遇見你。”
“我也沒想到，以前雖然有幸跟您通過電話，但是見面，這還是頭一次，更加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
“今天日子特殊，我買了一個生日蛋糕，不知道惜墨小姐肯不肯賞光？”
賞光？哎呀，這個外國老頭子漢語說得還真心是不錯，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傳播的果然快啊！“我非常榮幸，只是我現在有個還沒有落地的小寶寶，所以蛋糕之類的東西，怕是不怎麽敢碰了。”
“是嗎？恭喜你啊！要是你父親知道，會很開心的。”
“我想也是。”謝欣情不自禁的輕撫自己的肚子，猜想自己父親若是還在世，此刻該是如何的歡心。
“那麽，方便見一面嗎？”史密斯問道。
“當然好，地點呢？”
“惜墨小姐知道社會福利院嗎？我現在就一直在這裏幫忙。”
“好的，我吃完午飯就過去。大約兩個小時左右會到。”午飯吃的不好，謝欣讓自己家裏的阿姨重新做了點小菜，算是慰勞一下自己還在叫囂的肚子。
社會福利院？這個史密斯還真是一個奇人！
－－－－－－題外話－－－－－－
覺得11號刷更新榜很懸啊！麽有存稿！對了，跟各位說一聲，更新榜是三天一統計的，所以，就算我11，12，13號更新了1w5，也要14號才會出現在更新榜上，麽麽噠~
【121】社會福利院
謝欣一出門，陣仗極為強大，後面跟了一群的保鏢，坐著兩輛面包車，一行人到了福利院，謝欣一下車，身後的保鏢也下來了，史密斯本來是在門口迎接的，現在楞是被這個陣勢嚇了一跳，顫抖的指著身後的人問道：“惜墨小姐，您確定您不是拆遷辦的嗎？”
“哈哈”，顧惜墨爽朗的一笑，“你這個外國人對中國的情況倒是很了解，還能說出拆遷辦這樣的名詞。他們都是我的跟班，雖然都穿著黑衣服，但是絕對不是黑社會。”
史密斯摸了摸自己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嘴裏念念有詞，謝欣瞧著有意思，“史密斯是基督徒嗎？”
“原來不是，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後來來了中國，身陷囹圄才知道自己的無力，那時候就一直在懺悔、在祈禱，後來神果然派了你爸爸來救我。”史密斯說起這個，動作規矩，神色凜然，眼神真摯，仿佛害怕謝欣有一絲一點的不相信。
“這麽說我爸爸是您的天使了？”
“天使也有好壞，你爸爸是帶著神的福音來的。”
謝欣無意跟他理論所謂的神跡、宗教信仰問題，只是有著史密斯說下去，過了一會兒，史密斯見謝欣沒什麽反應，也知道這個話題應該適可而止，“我真是沒想到自己還會來到中國。”
“我也沒想到。本來以為跟您通過電話之後，就不再有什麽交集了。您在電話裏面問過我父親的墓地在哪裏，我以為您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會真的來這裏。”
“這個墓地，居然沒有變！中國的發展日新月異，我以為這些東西都應該不在了。”
謝欣找了一個長椅坐下，搓了搓自己的手，“我也以為會不在，不過既然在了，而且還被您找到，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當時您是怎麽離開中國的？”
“你不必說的那麽委婉，我就是那個被驅逐出境的人，那個時候的中國，計劃經濟的影子還在，像我這種投機商人是根本容不下的，只是我當時年紀小，閱歷不夠，眼看著這麽一塊大肥肉，覺得自己吃不到實在太可惜，所以貿貿然跑到中國來，還差點死在這裏。”
“死倒是不會的，美國對於人權還是極為強調的，即使是通過外交的手段也會把人要回去的。世殊時異，當初中國不歡迎的人，現在也已經成了國際友人了。只是，沒想到史密斯先生會屈就在這個福利院裏面。上午拿到名片的時候，我還很詫異，為什麽名片上面會有盲文，現在也算是明白了。”謝欣拿出那張名片，指了指盲文的位置。
“你真的是一個註重生活的人，惜墨小姐，雖然中國的街道上面有盲道，電梯裏面又盲文的按鈕，但是真正會留心盲文的人，實在很少，因為自己是正常人，所以對於特殊群體就沒有那麽關心了。”史密斯抽出一根煙，想了想，沒有點上，反而別在耳後，後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XO酒瓶，“可以喝酒嗎？天氣實在是冷。”
“請便吧。XO的酒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雖然我不喝酒，但是每次在美國街頭看見這樣的酒瓶，總是想要買幾個袖珍版的拿回家珍藏。”
“這也許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區別，男人為了喝，女人為了看。不過總的來說，這種營銷，還是比較合理的。”
謝欣抿嘴笑了笑，“史密斯先生是在說，比起男人，女人更像是是視覺動物嗎？”
“我可沒這麽說，不要讓我得罪人，我年紀大了，要是為了這麽離譜的理由再被攆回美國，可是回不來了。”
謝欣看了看他顫抖的手，人老了，手難免會抖，史密斯的手青筋暴起，每一根都十分明顯，那是瘦弱的人特有的，骨感是年輕人追求的，但是人老了，還是胖一點比較又福氣，瘦骨嶙峋只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史密斯的頭發已經掉的只剩下小小的兩堆，他把自己手中的帽子戴上，說道：“我已經是垂垂老矣，連帽子都蓋不住這樣日益加重的脫發了。”
“都說聰明絕頂，您就這樣吧。”
“哈哈哈，”史密斯拍拍自己的大腿，指了指謝欣，“這話雖然牽強，但是果然好聽，中國的成語，我還從沒想過會這麽用，聰明絕頂，從此天下脫發的人都有了借口了。智商太高，由不得我。”
謝欣也是禮貌的一笑，她跟史密斯畢竟有著年齡跟國籍的雙重差異，有些話聊不到一塊兒的，就只能笑笑。
“你來，是不是想聽聽你爸爸跟我之間的故事？”
“的確是。多年以來，我對爸爸有很深的誤會，這種誤會隨著時間的變遷與日俱增，現在的我突然接觸了真相，還真是有些轉變不過來，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父親，因為我連他的樣子都不記得了。”謝欣摸了摸自己的臉，很滑很幹凈，原來自己沒有流淚，那麽一定是心裏在流血吧。
“你父親是一個好人。”
“大家都這麽說，不過您知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好人卡。”
“好人卡？”
“對啊，就是你是一個好人，但是……如何如何的。中國人偶爾也是講究一些委婉的拒絕的，但是反而比好人重要。”
史密斯恍然大悟，“這種事情，大概每個國家都有吧，but，太常用了。不過我的話下面，還真的不是但是。二十年多前，我才四十多歲，你一定覺得四十多歲算是個中年人了，可是對於投機來說，四十歲那是風華正茂的好時候。我在美國做成了好幾個大單子，自己覺得有些了不起，要知道在美國學經濟學的太多，但是真的能把學習的東西用出來的人，很少。中國那時候正在弄什麽改革，很多人都是采取觀望的態度，我也觀望了好幾年，覺得情況好些了，才來了中國。但是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謂的好些了，是針對那些華僑的，對於我們這種實打實的外國人，還是一樣的。”
謝欣側著臉觀察著身邊的老人，他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因為瘦的關系，這些溝壑比八十歲的爺爺還要深，他的唇因為沾了酒水有了些潤澤，一直在抖動，不知道是因為緊張的緣故還是因為身體的不適。他有著微矮的鼻梁，使他的花鏡直直的碰上他一直在呼扇的眼睫毛，眼神迷茫，似乎是秋風掃著他的過去，他只是一個匆忙撿拾的老人。
他的背微微馱著，可是謝欣想，他應該也曾經擁有挺直的脊梁，他還是穿著上午的衣服，解開了第一個扣子的大衣裏面露出了一件深藍色的鏤空羊絨馬甲。
原本天不是那麽冷的，可是因為他太瘦，往往比一般人更知道冷的滋味。
史密斯接著說道。“我沒有做好功課就來到這裏，開始時一切順利，只是後來，我很快得到了別人的主意，被帶走，被調查，然後被關押，關了好久，他們也不打我，甚至三餐齊備，只是24小時不間斷的跟我耗著，不讓我睡覺，很快我就精神不濟了。惜墨小姐，那種日子，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了解的，這是一種對精神的折磨，遠遠比肉體上的東西更加可怕。”
“那你跟我的父親是如何認識的？他怎麽回去救你？”
“我之前跟他談過合作，被他拒絕了，那個時候我還覺得他有些不識好歹，商人嘛，做的太誠信還有什麽利益可言？那個時候的中國，人的溫飽都成了問題，哪會有人在乎這些？你父親雖然經商，但太有良心，這種薄利多銷的方式，我實在無法認同，要知道，當時以你父親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控制附近幾個城市的市場。更讓我不能接受的是，我曾經放棄過一個又一個效益極好的工廠。那個時候的我，只想著要讓我的名字被全世界知曉，完全不能接受你父親規勸我的樹大招風的理論。”
謝欣點點頭，一笑，露出自己的小虎牙，想起自己父親在日記裏面的話，看向史密斯的眼神變得親切，“我爸爸一直堅守的，就是千年老二的原則，只要是違背了這個原則，他都會立刻從頂峰上退下來。我猜想史密斯顯示可以一個人在外拼搏，不怎麽管其他的事情，可是家父，他操心太多，不能夠讓家人承擔風險，那是他做事的原則。”
“是啊，就是因為我不管不顧，用你們的話說，就是戚戚於貧賤，汲汲於富貴，才會自食惡果啊！錢沒賺到不說，還有了牢獄之災。”史密斯苦笑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個時候，我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總覺得所有人都不會救我，尤其是你的父親，他的理念跟我的太不一樣，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熟的我冒太大的風險。可是沒想到，他來了。盡己所能的去救我。”
福利院的孩子們剛剛下課，一堆人踏著滿地的楊樹葉沖著史密斯跑來，有的在說話，有的在比劃，可見史密斯在這裏的人緣不錯，一個外國人在中國的福利院裏面經營著中國的福利事業，還真是讓謝欣有些反不過勁兒來。
史密斯匆忙的收起手裏的XO，拿起旁邊的水壺喝了一口，想要沖淡一下嘴裏的酒味，他一邊喝一邊漏，謝欣有些看不過去，拿了一張手帕遞給了史密斯。
“沒想到你還挺環保的”，史密斯擦擦嘴，朝著謝欣咧開嘴角，“現在的年輕人一般都用紙了，他們才不管什麽大樹的死活。我現在看見手帕都覺得是見了一個稀罕物件兒了，出了小孩子的口水巾，我就沒見過這種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謝欣皺著眉看著他，“這手帕上面是蘇繡，你喜歡就留著吧，權當一個念想。”說是這麽說的，謝欣是因為嫌面巾紙磨皮膚又刺激，所以才用了手帕，如今給別人用了，自己也不想再拿回來。
“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說完，史密斯就小心翼翼的把手帕疊起來，放進自己的手袋裏。
【122】福利院對談
謝欣無語的看著眼前的人，既然受之有愧你還受？那副樣子倒像是從來沒有見過中國的蘇繡，弄得如此慎重。“您這次是什麽時候來中國的，沒去別的地方走走嗎？”
“沒，總覺得想一直呆在這個地方。”
“您要是想做福利事業的話，其他城市其他國家也不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您會選擇中國。”
史密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看了看被老師喊去上課的孩子們，“我總是覺得自己在這裏結了善緣，我回到美國之後，成長了很多，做事不在毛躁，有了很多的機會，也認識了很多人，如此循環往覆，算是終於踏入了上流社會吧。可是我還是覺得這裏好。這裏有很多我放不下的東西。你知道的，開始的時候，中國的外匯管的嚴，我雖然很想把錢匯進來，也是無能為力。我每次投資的時候，都是想著，賺的就算你父親的，賠的就算自己的，然後認真的考量，分析數據，選擇對象，總的來說也是賺得多賠的少的。”史密斯拿出了一張支票，匆匆的填上，遞給謝欣，“按照你們中國的規矩，60歲退休，這是你父親在我六十歲之前的分紅。”
“我說過的，爸爸已經不在了，所以錢的事情，就不需要再考慮了。何況，零幾年的時候您寄過來的錢，我已經收下了。”謝欣推了推史密斯的手，示意自己不肯收下這張支票。最近這幾天可真是有意思，自己給別人一張支票，別人又給自己一張，支票什麽時候這麽普遍了？
“那時候錢可以當做錢，現在錢還叫做錢嗎？時間過得太快，十年前十塊錢可以買很多東西，十年後，連吃一頓飯都是問題。你當時還是一個孩子，能有什麽管賬的能力？還不是被銀行吸納成了存款，為別人謀福利了？”
謝欣搓了搓手，雙腳玩弄著一片枯黃的楊樹葉，擡起頭看看有些陰了的天空，莞爾一笑，“虎父無犬子，這話史密斯先生可能聽說過？我總是不會讓我的父親丟臉的。那時候我雖然年紀小，也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只是，我總是不像父親那樣規矩的，我不是正經的商人，能做的不是經營，而是保值。”
“保值？怎麽保？別告訴我你一開始就知道房價會漲，所以買了房子。”打趣著中國的房地產市場，似乎是史密斯的樂趣。
“我是活命的，不是算命的，那個時候年紀小，自然是看不出來的，我只知道如何抓得住看的著的錢，比如利滾利。”
史密斯被謝欣的話弄得有些無措，握著酒瓶的手都停頓了一下，側過頭，眼睛裏寫滿了探尋跟玩味，一頓，一笑，“你真的不簡單。你很像我，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教你做投機。”
“我沒興趣，投機不是那麽好做的，我說了，我是活命的，所以不玩命是我的前提。”謝欣不假思索的拒絕，讓史密斯有點抹不開面子，他當然知道投機是需要本錢、經驗跟勇氣的，這個孩子什麽都有，卻“不求上進”，讓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剛想勸說幾句，又聽謝欣說道：“錢那種東西，夠花就可以了，要多少是多呢？我的孩子，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別指望我給他們留下什麽。我只管我自己，孩子是我的職責，我養他到十八歲，剩下的日子，他自生自滅就是了。我不是搖錢樹，可以沒事兒就給他搖兩個。”
“中國的父母不是都很溺愛自己的孩子嗎？總是想要留下巨額財產供子孫揮霍的。”
“富不過三代，所以我不求富貴，太累，沒意思。”謝欣的左手臂支起來放在長椅上，輕輕的支撐著頭，今天風大，為了形象，她不得不把長發紮起來綁成一個馬尾，如今總是坐著說話，她也覺得頭有些下墜的疼痛。“我希望我過得順心，孔方兄不是那種會跟我拜把子的人，我現在大了，覺得父親的經營很有道理，適可而止，最好。”
史密斯瞇了瞇淡藍色眼睛，又抿了抿幹澀的唇，沒有再勸說什麽，能夠看破富貴榮華的人，不是那麽容易被誘惑的。在現代的社會，一個人坦然而真摯的說自己不求財，是多麽難的一件事情。既然那樣的路是這個孩子的選擇，那自己也不能說什麽。
“你在福利院呆了這麽就，對錢財還是沒有看破嗎？”
史密斯站起身，指了指福利院的各處，“人總是有執念的。惜墨小姐只覺得我在這裏呆著，是跟孩子們的純真善良樸實做接觸，又怎麽知道這背後沒有經濟的支撐呢？你看看這個福利院裏面的設施，都被我翻新過，這裏面連志願者都要比別處好上很多，附近大學所有的福利性社會實踐項目幾乎都與這裏相關，惜墨小姐，這又怎麽說呢？”
謝欣微笑著看向史密斯，也隨著他的動作站起來，雙手放在駝色大衣口袋裏，手臂上挎著米黃色的小包，“中國有句話叫做，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種觀點雖然頗有爭議，但於我來說，我是讚同的，史密斯先生有這樣博愛的胸懷固然是好事，我顧惜墨沒有別人也不能說我什麽，我不是那種善良博愛的女人，我也不指望自己變成那樣的人，史密斯先生也不能勉強我不是？並不是只有往福利院砸錢才能算是善良，雖然這種方式的確對博來很多的名聲，但史密斯先生又怎麽知道孔融讓梨、臥冰求鯉不是一種美德呢？古人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既然不是達官貴人，就只想著獨善其身好了。”
“也對。我們的角度不同，也不能說誰對誰錯。惜墨小姐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總是覺得你的心腸會隨你的父親，卻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冷靜疏離淡漠。”尷尬的搓搓手，史密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這一切都是他先入為主的想法，他覺得顧然一定會認可自己的行為，那麽久不辜負自己做的一切了，且不曾想過顧惜墨的個性跟顧然完全不同。
“家父若不是古道熱腸，也不會英年早逝了。我顧惜墨只想讓自己活得好一些，本來就沒有什麽錯處。”
史密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服飾幾乎大眾到掉在人群裏面找不出來，低調到了極限，可是她的個性跟氣質，卻又一種奪目的魅力，讓人移不開視線。不為別人的議論左右，不在乎別人的觀點，大放厥詞，說她顧惜墨從來就不是善良的。這種霸氣跟勇氣，又幾個人會有？
【123】不為人知的情感
長久的沈默讓謝欣覺得更加冷，雖然只是9月末的天氣，當2014年天氣無常，讓這座北方的城市更加寒冷，謝欣指了指前方，“不如帶我到處走走吧，我看這裏也挺大的。”
史密斯咧開嘴角，“不勝榮幸。”
福利院太多，但是能夠細化的很少，大部分的福利院都是按照健康程度跟年齡來進行分類的，謝欣雖然早就想到外國人的思維跟中國人有些不同，還是沒有想到分類會這麽詳盡。
“這裏應該有不少的護工吧？”
“恩，也有一些是志願者，這裏的環境相對好一些，所以在周末的時候志願者也會分批來到。”
“分批？您連志願者都這麽細化？”這一點還是出乎謝欣的意料，志願者都是主動幫忙做事的，一般的福利院都會接受，怎麽這裏還有各種要求？“別告訴我，您這裏的志願者還需要培訓。”
“怎麽不需要呢？你們現在都是一家一個孩子，平常家裏面的人寶貝的了不得，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照顧孩子，不會理解他們的感受，志願者是過來幫忙的，如果越幫越忙，那我還要他們做什麽？我這裏有幾個專門培訓志願者的教室，還特意去了大學找了特殊教育專業的學生過來教課，有些對於啞語感興趣的志願者可以直接過來學習。其實我覺得我這裏是個實習基地，每個人來到這裏都會學到一些東西。”
謝欣不說話，只是帶著清淺的笑意看著眼前說的眉飛色舞的人，這個福利院是史密斯的心血所在吧，謝欣回頭看了看大門，大門的樣式像是民國時期的宅院，放在現代，還真是沒有什麽保護力度。
穿過長廊，史密斯帶著謝欣到了後院，果真是別有洞天，這裏分明是古色古香的建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來了某個清朝王爺的府邸，那種亭臺院落的格局，如夢似幻，即使謝欣，也有些回不過神。謝欣擡起頭，長廊的棚頂上是彩色的玻璃，上面畫的是最後的晚餐，謝欣輕呼一口氣，好在這裏還有一些會讓她跳戲的東西。
輕撫欄桿，樣子卻好像是憑欄人，“您這裏都是用的木料？大手筆。”
“我原以為你跟別人不同，現在看起來也是一樣，這裏是福利院，怎麽可以用木料呢？孩子那麽多，不是那麽簡單的教育就可以的，意外總是會發生，所以你看起來這裏是仿你們古代的建築，實際上都是水泥，只不過做的時候刻意弄出來紋理，之後又刷了漆而已。這裏的孩子比起一般的同齡人要脆弱很多，不說別的，就拿姓氏來說，你看到姓黨的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孩子是福利院長大的，姓氏上就有著歧視，更不用說別的了，這裏的孩子，都可以自己選擇姓氏，沒有這樣的規定。”
“這福利院不是在您的名下吧？”無論出於什麽樣的考慮，外國人都不太可能在中國辦下一個規模這麽大的福利院。
“在誰的名下又有什麽關鍵？你們的雷鋒不也是做好事不留名嗎？”
謝欣露齒一笑，覺得史密斯對中國這些事兒還真是挺了解的，越發覺得這人有意思，“是啊，雷鋒同志是不留名的，但是他寫日記，對於這一點，您還是要好好學習學習。”
史密斯被謝欣的話逗樂，佯裝沈思，隨即點點頭，“是要好好學習學習，可是對於漢語，我說的不錯，寫的很爛，看來是不能指望在這裏出名了。”指了指花園裏面盛開的各色菊花，“你看看這花園怎麽樣？”
順著史密斯手指的方向，謝欣看到了各色的花朵，借著支架擺成了各種形狀，有海豚的、鯊魚的、孔雀的……不一而足，栩栩如生。“您確定這只是一個花壇，這裏不是游園會？”
史密斯笑而不答，借著走向前，給謝欣介紹了這裏的畫室、跟琴房，他說：“惜墨小姐，你知道嗎？很多聾啞的孩子在繪畫方面有著常人不及的天賦，很多盲人在音樂方面的造詣，可以到達別人到不了的高度，但是因為他們在童年的時候沒有被正確的對待，所以錯失了很多的機會，這裏的老師知道該怎樣挖掘這些孩子的天賦，我希望他們不要因為生理的缺陷就影響到他們的心理健康。”
謝欣在畫室停留許久，看著畫室的雕塑有些微微發楞，又在琴房打量的一番，在史密斯不註意的時候輕輕撫摸了擺在小提琴旁邊的琴譜中的玉制雕水蓮花書簽，最終還是跟隨著史密斯的腳步離開。
換了一個心思，再重新打量著這裏，原來都是似曾相識的風景。
跟著史密斯來到花房，這裏的深藍色風信子剛剛開始埋根。謝欣輕撫著培育風信子的玻璃瓶，仿佛可以透過它看到未來開放的花朵，深藍色風信子，代表因愛而憂郁。
謝欣搖搖頭，一時還不能消化自己現在的想法，擡起眼簾卻看見這裏的院落裏面種著的是合歡樹，合歡蠲怒，萱草忘憂，心中的想法一點點被證實，因果循環，原是應該的。她就說嘛，怎麽會有人為了恩情做到這個地步，怎麽會有人跋涉千裏只為來他的墓前進香。
她該猜到的，就從這個福利院的地址開始，總是讓她覺得莫名的熟悉，只是因為童年的事情過於遙遠，一時想不起；她該猜到的，畫室裏面的雕塑所有的布局跟樣子都是跟自己兒時的家中一樣；她該猜到的，就連琴譜中夾著的水蓮花書簽，也是曾經出現在二十年前家中的書房裏；她該猜到的，畢竟那個人是那麽喜歡風信子跟合歡樹。
不知道開如何開口，也不知道史密斯今日找自己來的目的，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堆的保鏢，讓謝欣更加難以開口去證實這些事情，只是證實了又能如何呢？人都已經不在了，又何必給活著的人添堵呢？謝欣終於嘆了一口氣，忍著沒有說話。
“為什麽突然沈默了？”史密斯追問道，“惜墨小姐心思靈巧，聰慧過人，現在心中或許有了些答案吧？”
自己本是不想說，可如今史密斯偏偏要刨根問底，自己已經被逼到毫無退路了，“史密斯先生似乎是基督徒，神愛世人，所以不論是怎樣的情愫，都可以被包容的。”
“你知道的。”
“想不知道都是一件難事，雖然二十年前的記憶對我來說已經近乎淹沒，今日的所見所聞，還是帶我回到了過去，這裏，曾經是父親名下產業之一，當時因為我的來到，父親特意在這裏建了一個游樂場。可惜，時間總是不留情面，如今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若不是門牌上面的花型刻痕還沒有消失，我根本就認不出了。那個門牌被保留下來，還真是一個奇跡。”謝欣呼氣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心裏是有些不願承認的，如果說是忘年交，對她來說心情還會好過一些，可是……
史密斯努力挺起了腰桿，還是有些駝背，“是啊，奇跡。你看這花還沒有開，這樹葉也不綠，可是回憶卻隨著年齡的增長愈加清晰，離開的人永遠離開的人，可是等待的人又能等待多久呢？我是罪人。”史密斯指了指自己心口，“這裏無論怎樣粉飾太平，還是波濤洶湧。”
謝欣看了看史密斯的樣子，總覺得那雙帶著滄桑感的藍色眼睛猶如大海，表面平靜，內裏狂熱，史密斯在追逐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東西，可是結果，讓他自己都感覺到傷悲。“每個人都是罪人，這一點您不需要介懷，雖然我並不清楚您邀請我來到這裏的原因是什麽，如果能夠為您打開心中的結，惜墨不勝歡欣。很感謝您喚醒了我一部分的童年記憶。對於您，我也不知道能夠幫助些什麽，我對基督教的教義知之甚少，但我相信你們的神是可以包容他的信徒所有的過錯的。感情的事情，本就沒有什麽對錯，在他生前說了也罷，沒說也罷，都不過是自己的偏執而已。”
史密斯閉著眼神，睫毛還在顫顫巍巍的抖動，“謝謝你，惜墨小姐。”
謝欣搖搖頭，沒有打擾這個人的回憶，慢慢的退出了福利院，走到門口，手指輕輕撫摸了門牌，爸爸，我終於想起你的樣子了，只是爸爸，你說所有的感情都是值得被尊重的，那麽你是否早就知道史密斯的事情呢？因為想還上他對你的情，所以才會不遺餘力的幫他吧？那風信子，是爸爸你最喜歡的花。
史密斯，不知道今日過後，你心中是否會覺得好過一些。顧然的名字又是否會陪伴你走過餘下的人生？無論如何，望安好。
【124】懷孕懷到胃出血
從福利院出來的謝欣並不急著回家，女人在懷孕的時候轉變十分大，以前總覺得那些小孩子的東西沒什麽可愛的，現在卻變得愛不釋手，每次葛思陪著謝欣逛街都會買一堆回去，家裏的嬰兒房已經裝不下了，葛思雖然不在乎這點錢，可是謝欣現在才不過3個月的身孕，根本不知道孩子的性別，連孩子三歲之後才需要的東西都買好了，還是讓葛思頗有頭痛。謝欣顧家當然好，可是整個家都變成嬰兒房就算了吧。
謝欣拿著葛思的副卡，花起來一點都不心疼，看見可愛的衣服玩具就買，身後的保鏢淪為小蜜，分批的往車裏送東西，謝欣的車已經裝不下了，於是可憐的保鏢，連他們本就急急巴巴的面包車裏面也都塞滿了。
好不容易逛完街，謝欣一看時間，猜想葛思也差不多下班了，一揮手，回家吃飯去！
這樣安生的生活過了兩個月，謝欣又開始孕吐，傳聞中五個月的時候肚子裏面孩子開始長頭發，所以這個時候母親常常會感到燒心，孕吐，本來一切正常，可是某天早晨嘔吐物裏面呈現了暗紅色，讓葛思一陣緊張，不由分說，拉著謝欣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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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想到，以前雖然有幸跟您通過電話，但是見面，這還是頭一次，更加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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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恭喜你啊！要是你父親知道，會很開心的。”
“我想也是。”謝欣情不自禁的輕撫自己的肚子，猜想自己父親若是還在世，此刻該是如何的歡心。
“那麽，方便見一面嗎？”史密斯問道。
“當然好，地點呢？”
“惜墨小姐知道社會福利院嗎？我現在就一直在這裏幫忙。”
“好的，我吃完午飯就過去。大約兩個小時左右會到。”午飯吃的不好，謝欣讓自己家裏的阿姨重新做了點小菜，算是慰勞一下自己還在叫囂的肚子。
社會福利院？這個史密斯還真是一個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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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社會福利院
謝欣一出門，陣仗極為強大，後面跟了一群的保鏢，坐著兩輛面包車，一行人到了福利院，謝欣一下車，身後的保鏢也下來了，史密斯本來是在門口迎接的，現在楞是被這個陣勢嚇了一跳，顫抖的指著身後的人問道：“惜墨小姐，您確定您不是拆遷辦的嗎？”
“哈哈”，顧惜墨爽朗的一笑，“你這個外國人對中國的情況倒是很了解，還能說出拆遷辦這樣的名詞。他們都是我的跟班，雖然都穿著黑衣服，但是絕對不是黑社會。”
史密斯摸了摸自己胸口，劃了一個十字，嘴裏念念有詞，謝欣瞧著有意思，“史密斯是基督徒嗎？”
“原來不是，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後來來了中國，身陷囹圄才知道自己的無力，那時候就一直在懺悔、在祈禱，後來神果然派了你爸爸來救我。”史密斯說起這個，動作規矩，神色凜然，眼神真摯，仿佛害怕謝欣有一絲一點的不相信。
“這麽說我爸爸是您的天使了？”
“天使也有好壞，你爸爸是帶著神的福音來的。”
謝欣無意跟他理論所謂的神跡、宗教信仰問題，只是有著史密斯說下去，過了一會兒，史密斯見謝欣沒什麽反應，也知道這個話題應該適可而止，“我真是沒想到自己還會來到中國。”
“我也沒想到。本來以為跟您通過電話之後，就不再有什麽交集了。您在電話裏面問過我父親的墓地在哪裏，我以為您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會真的來這裏。”
“這個墓地，居然沒有變！中國的發展日新月異，我以為這些東西都應該不在了。”
謝欣找了一個長椅坐下，搓了搓自己的手，“我也以為會不在，不過既然在了，而且還被您找到，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當時您是怎麽離開中國的？”
“你不必說的那麽委婉，我就是那個被驅逐出境的人，那個時候的中國，計劃經濟的影子還在，像我這種投機商人是根本容不下的，只是我當時年紀小，閱歷不夠，眼看著這麽一塊大肥肉，覺得自己吃不到實在太可惜，所以貿貿然跑到中國來，還差點死在這裏。”
“死倒是不會的，美國對於人權還是極為強調的，即使是通過外交的手段也會把人要回去的。世殊時異，當初中國不歡迎的人，現在也已經成了國際友人了。只是，沒想到史密斯先生會屈就在這個福利院裏面。上午拿到名片的時候，我還很詫異，為什麽名片上面會有盲文，現在也算是明白了。”謝欣拿出那張名片，指了指盲文的位置。
“你真的是一個註重生活的人，惜墨小姐，雖然中國的街道上面有盲道，電梯裏面又盲文的按鈕，但是真正會留心盲文的人，實在很少，因為自己是正常人，所以對於特殊群體就沒有那麽關心了。”史密斯抽出一根煙，想了想，沒有點上，反而別在耳後，後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XO酒瓶，“可以喝酒嗎？天氣實在是冷。”
“請便吧。XO的酒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雖然我不喝酒，但是每次在美國街頭看見這樣的酒瓶，總是想要買幾個袖珍版的拿回家珍藏。”
“這也許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區別，男人為了喝，女人為了看。不過總的來說，這種營銷，還是比較合理的。”
謝欣抿嘴笑了笑，“史密斯先生是在說，比起男人，女人更像是是視覺動物嗎？”
“我可沒這麽說，不要讓我得罪人，我年紀大了，要是為了這麽離譜的理由再被攆回美國，可是回不來了。”
謝欣看了看他顫抖的手，人老了，手難免會抖，史密斯的手青筋暴起，每一根都十分明顯，那是瘦弱的人特有的，骨感是年輕人追求的，但是人老了，還是胖一點比較又福氣，瘦骨嶙峋只會讓人覺得不寒而栗。史密斯的頭發已經掉的只剩下小小的兩堆，他把自己手中的帽子戴上，說道：“我已經是垂垂老矣，連帽子都蓋不住這樣日益加重的脫發了。”
“都說聰明絕頂，您就這樣吧。”
“哈哈哈，”史密斯拍拍自己的大腿，指了指謝欣，“這話雖然牽強，但是果然好聽，中國的成語，我還從沒想過會這麽用，聰明絕頂，從此天下脫發的人都有了借口了。智商太高，由不得我。”
謝欣也是禮貌的一笑，她跟史密斯畢竟有著年齡跟國籍的雙重差異，有些話聊不到一塊兒的，就只能笑笑。
“你來，是不是想聽聽你爸爸跟我之間的故事？”
“的確是。多年以來，我對爸爸有很深的誤會，這種誤會隨著時間的變遷與日俱增，現在的我突然接觸了真相，還真是有些轉變不過來，覺得很對不起自己的父親，因為我連他的樣子都不記得了。”謝欣摸了摸自己的臉，很滑很幹凈，原來自己沒有流淚，那麽一定是心裏在流血吧。
“你父親是一個好人。”
“大家都這麽說，不過您知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好人卡。”
“好人卡？”
“對啊，就是你是一個好人，但是……如何如何的。中國人偶爾也是講究一些委婉的拒絕的，但是反而比好人重要。”
史密斯恍然大悟，“這種事情，大概每個國家都有吧，but，太常用了。不過我的話下面，還真的不是但是。二十年多前，我才四十多歲，你一定覺得四十多歲算是個中年人了，可是對於投機來說，四十歲那是風華正茂的好時候。我在美國做成了好幾個大單子，自己覺得有些了不起，要知道在美國學經濟學的太多，但是真的能把學習的東西用出來的人，很少。中國那時候正在弄什麽改革，很多人都是采取觀望的態度，我也觀望了好幾年，覺得情況好些了，才來了中國。但是我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謂的好些了，是針對那些華僑的，對於我們這種實打實的外國人，還是一樣的。”
謝欣側著臉觀察著身邊的老人，他的臉上已經布滿了皺紋，因為瘦的關系，這些溝壑比八十歲的爺爺還要深，他的唇因為沾了酒水有了些潤澤，一直在抖動，不知道是因為緊張的緣故還是因為身體的不適。他有著微矮的鼻梁，使他的花鏡直直的碰上他一直在呼扇的眼睫毛，眼神迷茫，似乎是秋風掃著他的過去，他只是一個匆忙撿拾的老人。
他的背微微馱著，可是謝欣想，他應該也曾經擁有挺直的脊梁，他還是穿著上午的衣服，解開了第一個扣子的大衣裏面露出了一件深藍色的鏤空羊絨馬甲。
原本天不是那麽冷的，可是因為他太瘦，往往比一般人更知道冷的滋味。
史密斯接著說道。“我沒有做好功課就來到這裏，開始時一切順利，只是後來，我很快得到了別人的主意，被帶走，被調查，然後被關押，關了好久，他們也不打我，甚至三餐齊備，只是24小時不間斷的跟我耗著，不讓我睡覺，很快我就精神不濟了。惜墨小姐，那種日子，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了解的，這是一種對精神的折磨，遠遠比肉體上的東西更加可怕。”
“那你跟我的父親是如何認識的？他怎麽回去救你？”
“我之前跟他談過合作，被他拒絕了，那個時候我還覺得他有些不識好歹，商人嘛，做的太誠信還有什麽利益可言？那個時候的中國，人的溫飽都成了問題，哪會有人在乎這些？你父親雖然經商，但太有良心，這種薄利多銷的方式，我實在無法認同，要知道，當時以你父親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控制附近幾個城市的市場。更讓我不能接受的是，我曾經放棄過一個又一個效益極好的工廠。那個時候的我，只想著要讓我的名字被全世界知曉，完全不能接受你父親規勸我的樹大招風的理論。”
謝欣點點頭，一笑，露出自己的小虎牙，想起自己父親在日記裏面的話，看向史密斯的眼神變得親切，“我爸爸一直堅守的，就是千年老二的原則，只要是違背了這個原則，他都會立刻從頂峰上退下來。我猜想史密斯顯示可以一個人在外拼搏，不怎麽管其他的事情，可是家父，他操心太多，不能夠讓家人承擔風險，那是他做事的原則。”
“是啊，就是因為我不管不顧，用你們的話說，就是戚戚於貧賤，汲汲於富貴，才會自食惡果啊！錢沒賺到不說，還有了牢獄之災。”史密斯苦笑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個時候，我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總覺得所有人都不會救我，尤其是你的父親，他的理念跟我的太不一樣，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熟的我冒太大的風險。可是沒想到，他來了。盡己所能的去救我。”
福利院的孩子們剛剛下課，一堆人踏著滿地的楊樹葉沖著史密斯跑來，有的在說話，有的在比劃，可見史密斯在這裏的人緣不錯，一個外國人在中國的福利院裏面經營著中國的福利事業，還真是讓謝欣有些反不過勁兒來。
史密斯匆忙的收起手裏的XO，拿起旁邊的水壺喝了一口，想要沖淡一下嘴裏的酒味，他一邊喝一邊漏，謝欣有些看不過去，拿了一張手帕遞給了史密斯。
“沒想到你還挺環保的”，史密斯擦擦嘴，朝著謝欣咧開嘴角，“現在的年輕人一般都用紙了，他們才不管什麽大樹的死活。我現在看見手帕都覺得是見了一個稀罕物件兒了，出了小孩子的口水巾，我就沒見過這種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謝欣皺著眉看著他，“這手帕上面是蘇繡，你喜歡就留著吧，權當一個念想。”說是這麽說的，謝欣是因為嫌面巾紙磨皮膚又刺激，所以才用了手帕，如今給別人用了，自己也不想再拿回來。
“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說完，史密斯就小心翼翼的把手帕疊起來，放進自己的手袋裏。
【122】福利院對談
謝欣無語的看著眼前的人，既然受之有愧你還受？那副樣子倒像是從來沒有見過中國的蘇繡，弄得如此慎重。“您這次是什麽時候來中國的，沒去別的地方走走嗎？”
“沒，總覺得想一直呆在這個地方。”
“您要是想做福利事業的話，其他城市其他國家也不錯。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麽您會選擇中國。”
史密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又看了看被老師喊去上課的孩子們，“我總是覺得自己在這裏結了善緣，我回到美國之後，成長了很多，做事不在毛躁，有了很多的機會，也認識了很多人，如此循環往覆，算是終於踏入了上流社會吧。可是我還是覺得這裏好。這裏有很多我放不下的東西。你知道的，開始的時候，中國的外匯管的嚴，我雖然很想把錢匯進來，也是無能為力。我每次投資的時候，都是想著，賺的就算你父親的，賠的就算自己的，然後認真的考量，分析數據，選擇對象，總的來說也是賺得多賠的少的。”史密斯拿出了一張支票，匆匆的填上，遞給謝欣，“按照你們中國的規矩，60歲退休，這是你父親在我六十歲之前的分紅。”
“我說過的，爸爸已經不在了，所以錢的事情，就不需要再考慮了。何況，零幾年的時候您寄過來的錢，我已經收下了。”謝欣推了推史密斯的手，示意自己不肯收下這張支票。最近這幾天可真是有意思，自己給別人一張支票，別人又給自己一張，支票什麽時候這麽普遍了？
“那時候錢可以當做錢，現在錢還叫做錢嗎？時間過得太快，十年前十塊錢可以買很多東西，十年後，連吃一頓飯都是問題。你當時還是一個孩子，能有什麽管賬的能力？還不是被銀行吸納成了存款，為別人謀福利了？”
謝欣搓了搓手，雙腳玩弄著一片枯黃的楊樹葉，擡起頭看看有些陰了的天空，莞爾一笑，“虎父無犬子，這話史密斯先生可能聽說過？我總是不會讓我的父親丟臉的。那時候我雖然年紀小，也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只是，我總是不像父親那樣規矩的，我不是正經的商人，能做的不是經營，而是保值。”
“保值？怎麽保？別告訴我你一開始就知道房價會漲，所以買了房子。”打趣著中國的房地產市場，似乎是史密斯的樂趣。
“我是活命的，不是算命的，那個時候年紀小，自然是看不出來的，我只知道如何抓得住看的著的錢，比如利滾利。”
史密斯被謝欣的話弄得有些無措，握著酒瓶的手都停頓了一下，側過頭，眼睛裏寫滿了探尋跟玩味，一頓，一笑，“你真的不簡單。你很像我，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教你做投機。”
“我沒興趣，投機不是那麽好做的，我說了，我是活命的，所以不玩命是我的前提。”謝欣不假思索的拒絕，讓史密斯有點抹不開面子，他當然知道投機是需要本錢、經驗跟勇氣的，這個孩子什麽都有，卻“不求上進”，讓他有些恨鐵不成鋼。剛想勸說幾句，又聽謝欣說道：“錢那種東西，夠花就可以了，要多少是多呢？我的孩子，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別指望我給他們留下什麽。我只管我自己，孩子是我的職責，我養他到十八歲，剩下的日子，他自生自滅就是了。我不是搖錢樹，可以沒事兒就給他搖兩個。”
“中國的父母不是都很溺愛自己的孩子嗎？總是想要留下巨額財產供子孫揮霍的。”
“富不過三代，所以我不求富貴，太累，沒意思。”謝欣的左手臂支起來放在長椅上，輕輕的支撐著頭，今天風大，為了形象，她不得不把長發紮起來綁成一個馬尾，如今總是坐著說話，她也覺得頭有些下墜的疼痛。“我希望我過得順心，孔方兄不是那種會跟我拜把子的人，我現在大了，覺得父親的經營很有道理，適可而止，最好。”
史密斯瞇了瞇淡藍色眼睛，又抿了抿幹澀的唇，沒有再勸說什麽，能夠看破富貴榮華的人，不是那麽容易被誘惑的。在現代的社會，一個人坦然而真摯的說自己不求財，是多麽難的一件事情。既然那樣的路是這個孩子的選擇，那自己也不能說什麽。
“你在福利院呆了這麽就，對錢財還是沒有看破嗎？”
史密斯站起身，指了指福利院的各處，“人總是有執念的。惜墨小姐只覺得我在這裏呆著，是跟孩子們的純真善良樸實做接觸，又怎麽知道這背後沒有經濟的支撐呢？你看看這個福利院裏面的設施，都被我翻新過，這裏面連志願者都要比別處好上很多，附近大學所有的福利性社會實踐項目幾乎都與這裏相關，惜墨小姐，這又怎麽說呢？”
謝欣微笑著看向史密斯，也隨著他的動作站起來，雙手放在駝色大衣口袋裏，手臂上挎著米黃色的小包，“中國有句話叫做，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這種觀點雖然頗有爭議，但於我來說，我是讚同的，史密斯先生有這樣博愛的胸懷固然是好事，我顧惜墨沒有別人也不能說我什麽，我不是那種善良博愛的女人，我也不指望自己變成那樣的人，史密斯先生也不能勉強我不是？並不是只有往福利院砸錢才能算是善良，雖然這種方式的確對博來很多的名聲，但史密斯先生又怎麽知道孔融讓梨、臥冰求鯉不是一種美德呢？古人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既然不是達官貴人，就只想著獨善其身好了。”
“也對。我們的角度不同，也不能說誰對誰錯。惜墨小姐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總是覺得你的心腸會隨你的父親，卻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冷靜疏離淡漠。”尷尬的搓搓手，史密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這一切都是他先入為主的想法，他覺得顧然一定會認可自己的行為，那麽久不辜負自己做的一切了，且不曾想過顧惜墨的個性跟顧然完全不同。
“家父若不是古道熱腸，也不會英年早逝了。我顧惜墨只想讓自己活得好一些，本來就沒有什麽錯處。”
史密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的服飾幾乎大眾到掉在人群裏面找不出來，低調到了極限，可是她的個性跟氣質，卻又一種奪目的魅力，讓人移不開視線。不為別人的議論左右，不在乎別人的觀點，大放厥詞，說她顧惜墨從來就不是善良的。這種霸氣跟勇氣，又幾個人會有？
【123】不為人知的情感
長久的沈默讓謝欣覺得更加冷，雖然只是9月末的天氣，當2014年天氣無常，讓這座北方的城市更加寒冷，謝欣指了指前方，“不如帶我到處走走吧，我看這裏也挺大的。”
史密斯咧開嘴角，“不勝榮幸。”
福利院太多，但是能夠細化的很少，大部分的福利院都是按照健康程度跟年齡來進行分類的，謝欣雖然早就想到外國人的思維跟中國人有些不同，還是沒有想到分類會這麽詳盡。
“這裏應該有不少的護工吧？”
“恩，也有一些是志願者，這裏的環境相對好一些，所以在周末的時候志願者也會分批來到。”
“分批？您連志願者都這麽細化？”這一點還是出乎謝欣的意料，志願者都是主動幫忙做事的，一般的福利院都會接受，怎麽這裏還有各種要求？“別告訴我，您這裏的志願者還需要培訓。”
“怎麽不需要呢？你們現在都是一家一個孩子，平常家裏面的人寶貝的了不得，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照顧孩子，不會理解他們的感受，志願者是過來幫忙的，如果越幫越忙，那我還要他們做什麽？我這裏有幾個專門培訓志願者的教室，還特意去了大學找了特殊教育專業的學生過來教課，有些對於啞語感興趣的志願者可以直接過來學習。其實我覺得我這裏是個實習基地，每個人來到這裏都會學到一些東西。”
謝欣不說話，只是帶著清淺的笑意看著眼前說的眉飛色舞的人，這個福利院是史密斯的心血所在吧，謝欣回頭看了看大門，大門的樣式像是民國時期的宅院，放在現代，還真是沒有什麽保護力度。
穿過長廊，史密斯帶著謝欣到了後院，果真是別有洞天，這裏分明是古色古香的建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來了某個清朝王爺的府邸，那種亭臺院落的格局，如夢似幻，即使謝欣，也有些回不過神。謝欣擡起頭，長廊的棚頂上是彩色的玻璃，上面畫的是最後的晚餐，謝欣輕呼一口氣，好在這裏還有一些會讓她跳戲的東西。
輕撫欄桿，樣子卻好像是憑欄人，“您這裏都是用的木料？大手筆。”
“我原以為你跟別人不同，現在看起來也是一樣，這裏是福利院，怎麽可以用木料呢？孩子那麽多，不是那麽簡單的教育就可以的，意外總是會發生，所以你看起來這裏是仿你們古代的建築，實際上都是水泥，只不過做的時候刻意弄出來紋理，之後又刷了漆而已。這裏的孩子比起一般的同齡人要脆弱很多，不說別的，就拿姓氏來說，你看到姓黨的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孩子是福利院長大的，姓氏上就有著歧視，更不用說別的了，這裏的孩子，都可以自己選擇姓氏，沒有這樣的規定。”
“這福利院不是在您的名下吧？”無論出於什麽樣的考慮，外國人都不太可能在中國辦下一個規模這麽大的福利院。
“在誰的名下又有什麽關鍵？你們的雷鋒不也是做好事不留名嗎？”
謝欣露齒一笑，覺得史密斯對中國這些事兒還真是挺了解的，越發覺得這人有意思，“是啊，雷鋒同志是不留名的，但是他寫日記，對於這一點，您還是要好好學習學習。”
史密斯被謝欣的話逗樂，佯裝沈思，隨即點點頭，“是要好好學習學習，可是對於漢語，我說的不錯，寫的很爛，看來是不能指望在這裏出名了。”指了指花園裏面盛開的各色菊花，“你看看這花園怎麽樣？”
順著史密斯手指的方向，謝欣看到了各色的花朵，借著支架擺成了各種形狀，有海豚的、鯊魚的、孔雀的……不一而足，栩栩如生。“您確定這只是一個花壇，這裏不是游園會？”
史密斯笑而不答，借著走向前，給謝欣介紹了這裏的畫室、跟琴房，他說：“惜墨小姐，你知道嗎？很多聾啞的孩子在繪畫方面有著常人不及的天賦，很多盲人在音樂方面的造詣，可以到達別人到不了的高度，但是因為他們在童年的時候沒有被正確的對待，所以錯失了很多的機會，這裏的老師知道該怎樣挖掘這些孩子的天賦，我希望他們不要因為生理的缺陷就影響到他們的心理健康。”
謝欣在畫室停留許久，看著畫室的雕塑有些微微發楞，又在琴房打量的一番，在史密斯不註意的時候輕輕撫摸了擺在小提琴旁邊的琴譜中的玉制雕水蓮花書簽，最終還是跟隨著史密斯的腳步離開。
換了一個心思，再重新打量著這裏，原來都是似曾相識的風景。
跟著史密斯來到花房，這裏的深藍色風信子剛剛開始埋根。謝欣輕撫著培育風信子的玻璃瓶，仿佛可以透過它看到未來開放的花朵，深藍色風信子，代表因愛而憂郁。
謝欣搖搖頭，一時還不能消化自己現在的想法，擡起眼簾卻看見這裏的院落裏面種著的是合歡樹，合歡蠲怒，萱草忘憂，心中的想法一點點被證實，因果循環，原是應該的。她就說嘛，怎麽會有人為了恩情做到這個地步，怎麽會有人跋涉千裏只為來他的墓前進香。
她該猜到的，就從這個福利院的地址開始，總是讓她覺得莫名的熟悉，只是因為童年的事情過於遙遠，一時想不起；她該猜到的，畫室裏面的雕塑所有的布局跟樣子都是跟自己兒時的家中一樣；她該猜到的，就連琴譜中夾著的水蓮花書簽，也是曾經出現在二十年前家中的書房裏；她該猜到的，畢竟那個人是那麽喜歡風信子跟合歡樹。
不知道開如何開口，也不知道史密斯今日找自己來的目的，身後不遠處還跟著一堆的保鏢，讓謝欣更加難以開口去證實這些事情，只是證實了又能如何呢？人都已經不在了，又何必給活著的人添堵呢？謝欣終於嘆了一口氣，忍著沒有說話。
“為什麽突然沈默了？”史密斯追問道，“惜墨小姐心思靈巧，聰慧過人，現在心中或許有了些答案吧？”
自己本是不想說，可如今史密斯偏偏要刨根問底，自己已經被逼到毫無退路了，“史密斯先生似乎是基督徒，神愛世人，所以不論是怎樣的情愫，都可以被包容的。”
“你知道的。”
“想不知道都是一件難事，雖然二十年前的記憶對我來說已經近乎淹沒，今日的所見所聞，還是帶我回到了過去，這裏，曾經是父親名下產業之一，當時因為我的來到，父親特意在這裏建了一個游樂場。可惜，時間總是不留情面，如今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若不是門牌上面的花型刻痕還沒有消失，我根本就認不出了。那個門牌被保留下來，還真是一個奇跡。”謝欣呼氣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心裏是有些不願承認的，如果說是忘年交，對她來說心情還會好過一些，可是……
史密斯努力挺起了腰桿，還是有些駝背，“是啊，奇跡。你看這花還沒有開，這樹葉也不綠，可是回憶卻隨著年齡的增長愈加清晰，離開的人永遠離開的人，可是等待的人又能等待多久呢？我是罪人。”史密斯指了指自己心口，“這裏無論怎樣粉飾太平，還是波濤洶湧。”
謝欣看了看史密斯的樣子，總覺得那雙帶著滄桑感的藍色眼睛猶如大海，表面平靜，內裏狂熱，史密斯在追逐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東西，可是結果，讓他自己都感覺到傷悲。“每個人都是罪人，這一點您不需要介懷，雖然我並不清楚您邀請我來到這裏的原因是什麽，如果能夠為您打開心中的結，惜墨不勝歡欣。很感謝您喚醒了我一部分的童年記憶。對於您，我也不知道能夠幫助些什麽，我對基督教的教義知之甚少，但我相信你們的神是可以包容他的信徒所有的過錯的。感情的事情，本就沒有什麽對錯，在他生前說了也罷，沒說也罷，都不過是自己的偏執而已。”
史密斯閉著眼神，睫毛還在顫顫巍巍的抖動，“謝謝你，惜墨小姐。”
謝欣搖搖頭，沒有打擾這個人的回憶，慢慢的退出了福利院，走到門口，手指輕輕撫摸了門牌，爸爸，我終於想起你的樣子了，只是爸爸，你說所有的感情都是值得被尊重的，那麽你是否早就知道史密斯的事情呢？因為想還上他對你的情，所以才會不遺餘力的幫他吧？那風信子，是爸爸你最喜歡的花。
史密斯，不知道今日過後，你心中是否會覺得好過一些。顧然的名字又是否會陪伴你走過餘下的人生？無論如何，望安好。
【124】懷孕懷到胃出血
從福利院出來的謝欣並不急著回家，女人在懷孕的時候轉變十分大，以前總覺得那些小孩子的東西沒什麽可愛的，現在卻變得愛不釋手，每次葛思陪著謝欣逛街都會買一堆回去，家裏的嬰兒房已經裝不下了，葛思雖然不在乎這點錢，可是謝欣現在才不過3個月的身孕，根本不知道孩子的性別，連孩子三歲之後才需要的東西都買好了，還是讓葛思頗有頭痛。謝欣顧家當然好，可是整個家都變成嬰兒房就算了吧。
謝欣拿著葛思的副卡，花起來一點都不心疼，看見可愛的衣服玩具就買，身後的保鏢淪為小蜜，分批的往車裏送東西，謝欣的車已經裝不下了，於是可憐的保鏢，連他們本就急急巴巴的面包車裏面也都塞滿了。
好不容易逛完街，謝欣一看時間，猜想葛思也差不多下班了，一揮手，回家吃飯去！
這樣安生的生活過了兩個月，謝欣又開始孕吐，傳聞中五個月的時候肚子裏面孩子開始長頭發，所以這個時候母親常常會感到燒心，孕吐，本來一切正常，可是某天早晨嘔吐物裏面呈現了暗紅色，讓葛思一陣緊張，不由分說，拉著謝欣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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